左右的大臣具都暗字驚異。勒敏的大膽嚇了他們一跳,更有漢員想:「這些滿人還真個都是多情種子,咱們萬歲不也是……」乾隆凝視了一會兒勒敏,才感慨道:「卿實乃性情中人哪!這樣吧,傳張玉兒進來謁見太后。她老人家最是悲天憫人,若是她老愿意做這個主,朕本著孝悌為先的宗旨,也就不算違了祖制,你們說是不是?」乾隆轉而對一旁的眾大臣道。「是是是,皇上此舉真的是體天格物,善莫大焉……」一眾滿大臣個個都是馬屁精,漢臣雖有些道學先生覺著不妥,可這里牽扯了滿洲旗務,他們到不好發言了,也只得跟著瞎頌揚一番。「奴才叩謝主子天恩——」勒敏激動得渾身發抖。乾隆也是滿臉喜色,他是最愛聽奉承的。「這么快就謝恩。看來朕若是叫你失望,反到對不住你這分癡了。呵呵,對了,你剛才說那玉兒愛打你,可是真的?」「這,是真的。」勒敏臉立時紅透,「奴才有時乏累不肯用功,她,她就……」 「哈哈哈……打得好!先給本朝罵好了一個狀元,又打出一個,這就是功!床頭坐個胭脂虎,內閫之令大過王命,哈哈哈哈……你們說是吧。」乾隆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,趕忙遮掩。「啊,是……」這次到沒人拍馬屁,一眾人都在喈訝:皇上今兒莫不也犯了迷癥,怎的在朝堂上說這個?還興奮的臉冒紅光。*****慈寧宮里太后撫著張玉兒的手已是掉了一會子淚。她被張玉兒和勒敏的故事打動了,一個勁地念叨:「原以為那是戲里的故事,誰想到竟在本朝我老婆子眼皮底下也有這等事兒。皇上啊,你叫她來就是對了。你是天子,有規矩管著不能破例兒,我老天拔地的了,也不怕人說我什么,我就做了這個主!皇上?……」乾隆待皇太后叫了兩聲才醒過神兒來,忙道:「啊,額娘說的是,這是您老人家行的善舉,誰敢胡吣兒子就辦了他!」他說的雖響亮,神色卻有點張皇,顯見剛才的確是跑神了。 其實,乾隆自打在金殿上聽了玉兒打勒敏的話,心緒早已就亂了。也不知怎的,只這一句就叫他在龍座上暗自挺了起來。皇皇天子名堂之上,與狀元對話,皇上龍袍底下一個勁兒勃起,要叫人知道了這臉可也真沒處放。乾隆二十五歲登基,垂拱九制,政績斐然。于今他還不到三十,已是四海稱頌的圣君。然而近些年來他于后宮之中卻越來越不如意。按說天子富有四海,后宮佳麗如云,是人也就應該滿足了。可乾隆偏不,他越來越討厭他的妃子們。除了對皇后富察氏還算敬重外,于其她人竟只是個煩。他厭倦了每一次臨幸的時候她們那副誠惶誠恐的樣子,厭倦了行房時她們的需索無度,更煩了每個女人見了他那種如對大賓的謙恭……乾隆好色,這是朝野皆知的事,有不少官眷也暗地里和他偷情。可是人們不了解的是,乾隆只是在尋找新的刺激,然而每次偷香后,這位年輕天子又會感到生活更加蒼白,他要的到底是什么呢?
「皇上累了,你去歇著吧!」太后見乾隆神不守舍,忙替他打圓場。「啊,不,兒子不是累。兒子是覺得老佛爺既然都這么愛惜玉兒,其她宮眷也得有點表示;皇后近來身子不適,就不攪她了。那拉氏,就領玉兒到你宮里去,代皇后撿好的賞她。」說完就向在一旁立規矩的貴妃那拉氏做了個眼色。那拉氏有什么不明白的,乾隆與外邊的女人偷情好些時候都是在她宮里。心里雖不愿意,卻半點也不敢違拗。何況乾隆說了這次是替皇后賞人,面子上就多了許多體尊。忙象乾隆行了禮,對玉兒道:「玉兒,同我來吧。」那張玉兒知道皇帝和太后允了自己的婚事,自然是感激,不過她不懂禮數,也沒給乾隆和太后行禮,只是對著大家微笑著點了點頭:「謝謝老佛爺了,也謝謝萬歲爺,您真好。」說完就跟著那拉氏去了。看得周圍的一干宮嬪太監直搖頭。乾隆到并不在意,見玉兒不知禮反而愈發興奮了。強奈著陪太后又聊了一會兒,抽個空便告辭溜了出來,在外頭繞了個彎子,就急火火地向那拉氏的寢宮而來。 *****那拉氏替乾隆辦老了這種事的,自然知道這主兒是個奈不住的,一會兒就得過來。她只是奇怪,這張玉兒雖說有幾分姿色,可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美人,況且舉止還跟個瘋丫頭似的,一股子野性,真不知皇上看上她什么了!那拉氏隨便賞了玉兒幾樣東西,又拉著玉兒給她講笑話,其實只為了拖延時候等皇帝來。沒多久,乾隆就來了。那拉氏趕忙起身迎接,跪倒施禮。玉兒起初沒料到還能見到乾隆,只傻傻地看,忽見滿屋子的人只自己還坐著也覺不妥,卻又不知該如何應對,只站起來象對平常人那樣對乾隆福了福,道:「皇上您好,又見著您了。」其實進宮前早有太監向她宣講了禮數規矩,可她只顧了看稀罕,竟沒聽進去。乾隆要的就是她這種不講禮數的野勁兒,見她似乎有些局促,忙笑著道:「你不必拘禮,朕就是喜歡你這副傲氣。」說完就仔細打量玉兒。方才在慈寧宮有太后拘著,乾隆還不太好意思,現時這里他最大,便可著心放縱起來。 他見玉兒一身粗布衣裙,卻是漿洗得干干凈凈,面白如玉,五官端秀,特別是眉梢眼角都微微的上翹,透出一股子桀驁不遜的英氣來。兩顆黑水銀般的眸子骨溜溜地轉著,一點也不畏怯地也在打量他。乾隆心里馬上就覺著舒服,笑嘻嘻地踱到一把椅子里坐下。「你們也都起來吧,該忙什么就忙什么去,朕有話要問玉兒,不用伺候了。」乾隆滿心要把別人支走。那拉氏自然明白,她宮里的太監宮女也是見慣了這等事的,急忙低著頭退了出去。那拉氏也道:「方才皇后那傳話過來,說精神好了點,叫奴婢過去說會兒話呢。既然皇上來了,奴婢這就過去了。」
乾隆知她是回避,也順水推舟道:「好,這是你的孝心,去了好生侍侯你主子,晚點朕也要過去的,你去吧。」待人都去凈,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靜。玉兒隱隱覺著就這么著孤身與皇帝獨處似乎有什么不對勁兒,可又不好就辭,皇帝不是說要問自己話么?還有什么要問的?這皇帝也忒年輕了些,比勒敏也大不了哪去,這也能當皇帝?而且他還嬉皮笑臉的盯著自己,聽人說如今的萬歲爺什么都好,就只是有點好色,莫非……一思及此,玉兒立刻有了警覺,她到不怕乾隆,因她本就是烈性女子,加上從小就在肉鋪里幫爹打里生計,三教九流什么樣的人都應付過;也有一起子登圖浪子見她美貌想過討便宜,可不是被她罵個狗血淋頭就是干脆一頓棒子打出來。一來二去的名聲在外,到也沒人敢招惹了。可如今對面的是皇上,他要真對自己有邪念難道也能罵也能打?再者,她也怕牽連了勒敏呀。 不知道玉兒所想的事,乾隆喝了口茶,對玉兒道:「朕聽說勒敏有時不肯用功,是你用笤帚疙瘩督著他讀書?可有的?」見是問這事兒,玉兒到放了心。笑著回道:「回皇上的話,是有這么回事。那都怪他自己懶,我不揍他他哪有今天呢!再說古人讀書都講究個『頭懸梁,錐刺骨』什么的,錐子扎他奴婢舍不得,可我想起碼得有一樣啊,我就真把他辮子系到房梁上呢。」乾隆聽得兩眼放光,欠起身子湊近了道:「好,這個辦法好。想不到玉兒你這么有識見,這男人嘛,有時的確該整治的,你別總站著,坐下接著說。」玉兒是個沒心機的,一點也沒注意到乾隆的異樣,見他頗隨和,又贊賞自己,也起了好感,笑著坐下道:「皇上竟愛聽這個。您不也是男人,怎么到說男人該整治。難道還有人敢打皇上。」說完,見乾隆呆頭鵝似的只點頭傻笑,忍不住就「撲哧」樂出了聲,心道:「什么皇帝老子,這模樣到象盡了前街當鋪的那個傻兒子。」 本文來自她這一笑可了不得了,乾隆只覺得魂魄離體,恨不能自己換做勒敏,叫她也把自己的辮子綁到房梁上去。「你說的是啊。是沒人敢打朕,他們連象你這般和朕說話都不敢……唉,勒敏好福氣啊,朕過得好沒意思。」玉兒到是愣住了,天底下都說皇上最大,想怎么著就怎么著,讓誰死誰就不能活;聽爹說本家的先祖張老相國雖權傾朝野,萬歷皇上一句話,立時就家破人亡了。自古誰不想當皇帝,為的就是這分權柄,怎么這主兒竟說沒意思!還在疑惑間,忽聽乾隆道:「聽說你家是前朝張老相公的后裔,想來必是知道天子威權赫赫,可叫人生亦可叫人死,主著臣下萬民的吉兇。可你又哪里曉得天子的苦呢。」玉兒聽了這話,又見乾隆臉上帶出悲傷來,不禁暗自掂掇:這萬歲干嘛跟我這不相干的人講這個呢?生就的富貴,你又有什么苦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