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表姐】作者:不詳字數:11萬(1-61)表姐(1)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,它發生在上個世紀末的九十年代中期,東北蛟河縣的一個小山村,那年我十一歲。一天,剛剛放學回家的我,就被媽媽叫了過去,說爸爸沒時間,要我陪她去一趟遠在十五里以外榆樹溝的大姨家,說是有人捎信過來,告訴媽媽說大姨的病重了。媽媽是家里的老丫,上面有一個姐姐(大姨)和一個哥哥,也就是我的舅舅。可是舅舅早已去了南方,和大姨經常保持聯系的,就是我們家了。初夏的山間小路兩側,綠草茵茵,枝繁葉茂。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的我,并不理解大人的心情,還一個勁地跟媽媽說:「媽媽你聽、這個鳥叫的聲多好聽!媽媽你看,那刺玫的花開得多好看;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」媽媽只是『嗯嗯』地答應著,并不順著我指的方向看,穿著兩只黑布鞋的腳,越邁越快。 以往媽媽去大姨家,都是爸爸套一輛驢車,或者有時干脆就是騎著毛驢去。當時我們家早已有了農用三輪車,但是去大姨家的路,基本上全是山間小路,毛驢車都很費勁,更不用提那農用三輪車了。可今天毛驢被爸爸牽去壓格子(壓地),我和媽媽只好走著去大姨家了。這條路我很熟,因為爸爸和媽媽已經領著我走了很多次了。爸爸媽媽見我人小都輪流地背過我,爸爸也背過媽媽;現在我十一歲了,已經快趕上媽媽高了(1·67米),再走這條路,就一直沒用爸爸媽媽背過。在過了三道崗子之后,前面有一條十幾米寬的小溪,溪水清澈見底,涓涓而流。媽媽正要蹲下拖鞋,我一沖動,要背媽媽過去,媽媽打了我一下,笑著說道:「傻孩子,別瞎逞強,你那身子骨正在發育期,累壞了可不得了啊!」可我還要背媽媽,正在這時,忽聽有人喊:「老姨、小剛-----」我們一看,是表姐,只見她一邊喊著一邊脫鞋過來。表姐比我大五歲,十三歲就輟學在家伺候她生病的母親和操持家務。我那大姨夫是一個不務正業的人,整天沉醉于賭博之中。他要再三對大姨好一點,大姨的病也不能一病三四年了不見好轉,反而是越來越重。 「你媽怎么樣了?」媽媽焦急地問。「剛剛吃了一些止痛藥,還不行!」說話的同時,表姐的眼睛里已經充滿淚水。說完,表姐蹲下身要背媽媽,媽媽也沒推讓,便跨上了表姐那瘦弱的脊背。十三歲就在家開始承擔繁重的家務,表姐的身體在媽媽面前顯得十分矮小和單薄。可表姐馱起媽媽卻并沒費多大的力氣,幾步就趟過小溪,放下媽媽,便要回來背我,我喊了聲『不用』,早已脫下鞋,兩步就跳過去了。見我過去,媽媽拍了我的腦袋一下說我:可愛逞強了!表姐蹲下穿上鞋,過來拉著我的手,走在媽媽的前面。三十歲的媽媽已經有些發福,再加上來的時候有些著急,走著走著就跟不上了,臉也紅了、也快上氣不接下氣了。前面是一段上坡的路,路上全是『老牛拽』的爬地草,走起來非常絆腳。表姐回頭看看落在后面的媽媽,上前說:「老姨、我來背你走吧,還挺遠呢!」
「不用,你們倆別跑,你們一快,我就著急,越著急越累。」媽媽累得直喘,彎著腰擺手說不用。「老姨,別看我長得小,這些年我都鍛煉出來了,我爸爸一天天就知道打牌,啥也不管,多累的活,都是我一個人干。來吧!」表姐再勸媽媽。媽媽活心了,苦笑著看著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外甥女,此時,表姐已經蹲下,媽媽好像來了興致,不考慮那么多了,雙手摁著表姐的肩膀,便再次跨上她的脊背。表姐背起媽媽,往上顛了一下就往前走。媽媽摁著她的肩膀說:「我說小秋啊,千萬可別逞能,老姨自己能走,背不動就放下啊!」「知道了老姨,到了好走的地方我就放下你。」實際上,表姐的步伐很亂,看得出她是強挺。媽媽回頭看著我說:「小剛過來扶著你表姐點!」我趕緊過去,表姐的腰彎得很大,告訴我說她不用扶著,卻讓我拿根樹枝在前面邊走邊打草,說這條路上經常有蛇出現,一攉嘍草它就跑了。一聽到說有蛇,表姐背上的媽媽嚇得『嗷』的一聲,媽媽是最怕蛇的。見到哪怕只有半尺長的小蛇,也能把她嚇得臉色發白、渾身顫抖。表姐這一句話說得,媽媽就好像真的見到蛇一樣,驚叫一聲摟緊表姐的脖子,兩條豐滿的大腿也把表姐的腰緊緊夾住。年僅十六歲的表姐,這時偶爾到成了媽媽一樣的大人,她卻安慰起媽媽來:「沒事的老姨,小剛在前面一打草,它就跑了。」 本文來自表姐(2)過了榆木林子,就看見大姨家住的那個屯子了。媽媽這回要下來走,表姐也已經累得步伐明顯地慢了,媽媽一說,她便蹲下身,媽媽從表姐的身上下來,看見表姐已經滿頭大汗。便掏出懷里的手帕,給她擦了擦,就這兩下,表姐就幾乎感動得要流出眼淚來了。她說:「老姨,你要在我身邊多好,哪怕是天天背你我都愿意!幾年了,我媽媽病得骨瘦如柴,就連摸我一下的力氣都沒有,爸爸嫌我是個女孩,從小就看不上我,老姨,我的命咋這么苦啊!」媽媽被表姐這兩句話給說得動了感情,她摟著表姐那瘦弱的肩頭對她說:「小秋啊,你就放心,無論到啥時候老姨都疼你!」那時候我還小,我感覺不到表姐究竟有多苦,但從表姐那過早成熟的話語中可以感覺到,表姐是太累了!九十年代的農村,經濟發展的已經很快了,農民自己承包土地,搞多種經營。別看這是一個偏遠的小山村,家家戶戶都已經是磚瓦到頂房子了。除此之外,基本上誰家都有手扶式、小四輪之類的農用車。唯獨表姐家,至今還是個破草房。村上的領導沒少幫助表姐家,可是大姨夫嗜賭成性,家里除了大活人,就連一個價值五元錢的東西都找不著;該賣的都賣了,該當的都當了。 我和媽媽還沒走進表姐家的房門,就聽見大姨劇烈的咳嗽聲,一見我們來了,骷髏一般的臉,慢慢地轉向我們微微的點了一下頭。大姨夫早已不知去向,表姐立即上前給大姨喂水,媽媽見到自己的姐姐成了這個樣子,趴在大姨的破被上拉著大姨的手就哭了起來。表姐說:「上個月,舅舅寄來的錢,多數都被爸爸搶去了,只剩下十幾塊錢買了點止痛藥和止咳藥,爸爸·說,還吃什么藥了,這么多年都不好,那錢都白瞎了;這些年要是把買藥的錢都給我,說不定咱們家就發了!你這可好,成天的吃藥,你都見點好啊;你這活不活、死不死的,可坑死人了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