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孩安頓我和他老鄉的妻子同住,然后告訴我第二天因為要照常上班,不能送我去火車站,希望我能諒解。事實上我已經很感激他了,對上海這個并不是很陌生的城市,我想我應該不會走失。饑腸轆轆的我無心睡眠,我像個幽靈似的走到了巷口的小店那里,然后給家里打了個電話。我分明知道家里因為知道我的離去,已經鬧得雞飛狗跳了。電話那端母親哽咽的聲音,讓我更加堅定了我殘忍的信念。母親對我毫無辦法,她知道我是那么的倔強,她不斷的哭,我不斷的感受到濕乎乎的空氣壓迫我。然后我還是很抱歉的告訴母親,我不回去了,如果這次的出軌是一次鬧劇,那么就讓這出鬧劇拉開序幕,開始上演。暗夜里的烏云迅速涌動著,風雨欲來的感覺彌散了整個繁華的都市。這讓我想起了一句話,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一些。我心中的暴風雨已經澎湃了我所有的神經細胞。 我又給男人打了電話,我對他很平淡的說我們結束了,希望他能夠理解,能夠重新找個好女人。男人一副不以為然的口氣警告我:「你明天早晨搭早班車回來,我就當你出去玩了一天,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,要不有你好看的。」這種小孩子的棒棒糖掉水溝,然后威脅水溝把棒棒糖交出來的口氣,讓我覺得男人很可憐,更多的是讓我憎惡。在過去的日子里,從男人對我的甜言蜜語,體貼包容,到結婚后的原形畢露。他的懶惰、他的無恥、他的旺盛性欲都讓我現在回想起來仿佛一場噩夢。那些以為在天堂里生活的人們,讓我逃離的更遠一些吧。在夜色沉沉中,我仿佛還是置身在家中,只是格外的安定,格外的滿足,我終于疲勞的睡去了。六 踏入我的險惡江湖上海的早晨來得格外快,剛剛凌晨四點多,天已然全部是蔚藍色了。我繼續拖著我簡單的行李箱,帶著莫名的快樂,還有一絲絲興奮,誤打誤撞的到達了火車站。 開往全國各地的列車不斷地呼嘯著開進上海,然后又囂張的吼叫著離開。我買了一張開往大西南腹地的火車票。2月29日下午6點45分從上海開往重慶,全程47小時,硬臥495元。我在不停的盤算著我的錢,這是我全部的家當,我賴以生存的最后一點資本。我復蘇過來的狡詐無刻不在盤算。面對世界東方明珠的上海,我并沒有過半點的依戀,也沒有過一絲的奢求。我知道這里暫時不屬于我,沒有學歷、沒有技能,而且也不是美女。如果我留在這里,我在這里只能得到鄙視、遺棄,等待死亡的氣息。我聰明的選擇了人人不以為然的重慶,那個同樣和我出生地有著貧窮、落后、野蠻、粗鄙名聲的地方。在火車上,我一直繃緊的神經讓我無法入睡,我只能睜大雙眼在夜色中探索。有人說「黑夜給了我黑色的雙眼,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。」
我的雙眼也在尋找,尋找邪惡和奸詐的黑暗江湖。「吸煙有害健康。」這是世界衛生聯合組織發出的公告。事實上,每個抽煙的人都知道吸煙有害健康。吸煙的感覺是諳啞的,是舌尖的苦澀,是聲音的沙啞,是滿臉灰色呆滯的,而我知道我的未來將不可避免的與香煙為伴。翹起白皙修長的手指,手指上有嫵媚的蔻丹,鮮艷誘人。煙霧中的女人緩緩的吐納著,沉思、冷靜、成熟、優雅或是另一番動人姿態。我想我就這么喜歡上了香煙,決定了在煙霧中掩飾孤獨、寂寞、悲傷、痛苦的眼淚。我還是睡不著,我這樣睜著雙眼直到酸澀,也不能預見我的江湖景象。我拿出在車站等候室買的555香煙,白色的過濾嘴提示著這是一盒特淳的。事實上我不會抽煙,我只是在品嘗一種苦澀。我要自己拼命的咽下那份無奈的嗆辣,我知道因為未來的苦澀將是這千倍萬倍。我知道未來險惡江湖,我義無反顧,因為我向往成為自由的魔鬼。 火車無知的嗚咽著奔向已知的目的地,我無知的在白天與黑夜交替中靠窗發呆。江西、貴州、四川……貧瘠、荒涼、悲苦……的人們,一一從我的視線中飛快的逃走。在我不可置信的驚詫中,他們一一的成為模糊影像。這就是我所生活的天地,天那么的寬闊,又是那么的狹隘。寬的讓人看不到邊際,狹隘的阻斷了發展腳步,封建,保守,沒落的產生是多么容易。我的思緒已經亂了,香煙的刺激讓我更加愚笨。我卻突然感覺到我的選擇是多么的正確,我不要做那個滿臉悲苦的女人,我不要做那個吃不好、穿不好的無知、貧窮女人。感謝上天給了我出逃的勇氣,我寧可蜿蜒穿越美麗的荊棘,也不要在干涸的荒漠上直立行走。這是一個充滿了行腳夫、妓女、騙子、小偷、強盜、腐朽的城市。2000年3月1日下午四點半,天空陰郁的審視每個人,濕濕的空氣無孔不入的鉆進肌膚。 答應來接我的網友沒有預期的出現,我很鎮定的給他打了個傳呼,一會兒他就回了電話。約莫半個小時后,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孩出現在我的視線中。他不是男人,我知道我受騙了,他只是個孩子,我又慶幸了。他靦腆而又霸道地把我的行李扔上出租車,然后領我去吃飯。在車上他給我看了他的身份證,比我小兩歲的男孩。然后從他的口中我又知道他還在念書,只是經常逃課,他的父母對他毫無辦法。我有些擔心他如何能把我領到他家安頓,至少在電話里,他答應過收留我一陣子,我以為他是個已經經濟獨立的男人。他顯得沒有半點困擾,我開始明白這是個被嬌縱慣了的孩子,他的父母不會不收留我。我心安理得的和他一起去吃飯,當然也跟他的大哥和另外一個小兄弟見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