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子開得飛快。一個急轉,他的身體側在我腿上。我輕呼了一聲,他抬起頭來,微笑著仰望我,「我喜歡主人高高在上的感覺。」他說。那一瞬間,我如遭雷擊,感覺滿心柔情無限,對腳下的那人滿腔愛憐無以言表。我扶他起來,拉他的手看。我的高跟皮鞋是細跟的,剛才踩得不輕。他的手背上紅紅的,還有明顯的挫開的白痕。我說:還好吧。他收回手,看了看,笑著說:「還好?明天肯定慘不忍睹。」我眨了眨眼:「不會吧。很疼嗎?」他搖搖頭說:「有點兒疼,不過還好。您喜歡嗎,剛才? 」「喜歡。」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回答得這么爽快。我下車時,他出神地看著我:「明天上午8點,收一下我的信。」第二章。第二天上午,我打開信箱,看到一封信:您的手挺狠的。我真有點怕您……您笑的時候非常溫柔,很好看;不笑時,差別很大……您會是一個好女王。 我琢磨了好久。是這樣的嗎?中午,他又來我公司。我和他一起出去吃飯。他一直微笑著看著我。我被他看著有點不好意思了,伸手拍了一下他的頭:「干什么?」這個動作,相當自然純熟,雖然從未練過,但決不會失手。他一個M,面對一位S,這樣面露無可琢磨的微笑,豈非找揍?就好比當年王小波起豬圈時,由于被豬看得不好意思了,就動手揍豬一般無二。他笑嘻嘻地問我:「我又沒有犯錯,為什么要打我?」我哼了一聲:「我打你還需要理由嗎?」他伸手給我看。我暗暗吃了一驚,手背上烏青了一大塊。 「疼嗎?」「嗚嗚嗚嗚嗚,好疼啊。您收到我的信了嗎?」「什么信?」我裝糊涂。「昨天晚上,我寫給您的。說您……說我有點怕您……」「怕我什么?是怕我打你,還是怕你不打你?」「怕您不打我,也怕你打我太厲害……」「那要看你乖不乖了。」我笑得很開心。 「我很乖的。」「什么時候乖啦。我怎么一點不知道?」我作一臉茫然狀。「主人,我一跪下來的時候,就非常乖了。」他低低說道。「是么?那么你現在就跪給我看。」他雙膝著地,就這樣跪在我的腳下,跪在我的面前。他的臉貼在桌布上,桌布是粉紅色的,并且漿得很好。他微笑著仰頭看著我,面泛桃花之色。整個大廳有五百多平米,因為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,人已經不多,但還有五六桌零在吃飯。我沒有去看別人,我不知道有人看見沒有,我不敢四顧左右,只盯著他的臉看,我的心幾乎要跳出來。不知道過了多久,或許只有半分鐘,但在我有如過了半個世紀。我伸手拉他起來。回去上班的路上,我都輕飄飄的--因為喝得太多了。等到強作鎮定走進辦公室,鎖了門之后,我就以手撐頭,困得不行,但要睡也睡不著,整個下午都在似真似幻的想象中度過。臨下班他又來我公司。等同事們都走光了之后,我關了我的辦公室門,命令道:「跪下。」我的辦公室有玻璃窗,拉著白色的百頁窗簾。他猶豫著一下,跪下了。我坐回位子上,低頭對他說:「我還有一點事沒做完,你等著我。」我打了幾個客戶電話,一邊打,一邊斜著眼睛看他。他微微嘟著嘴,好象不高興的樣子。我用腳輕輕踢了他的臉,以示安慰。他把臉湊上去,用嘴唇輕觸我的鞋,那真是一副令人心旌搖動的畫面……

可能是從這時起,我開始懂得享受這種奇妙的感覺。很久以后,當我再次想起那時的情景,我總感慨不已。在這種時候,我通常總會想得很多,各種想法層出不窮。終于我總結了以下幾點:首先,第一次并不是都令人懷念的。我交第一個男朋友,第一次接吻,第一次做愛,都發生在不同對象身上--如今要花很多力氣才能想起這些人;第一次做情人,第一次和小男孩子愛得難舍難分,--現在都成了天大的笑話。我思念他,對他戀戀不舍,不為別的,只是因為他讓我迷戀SM。如果有人讓你迷戀肉體之愛,相必你也會對他(她)戀戀不舍,并且稱他(她)為最鐘愛的情人。換言之,他讓我沉淪SM 之愛,(這是我以后才意識到的事實),我就對他戀戀不舍,無論什么時候,談起SM ,我總把他稱為我的最鐘愛的M。晚飯后,我們去了酒吧。這是間略顯有點空闊的酒吧里,我多年未去了。因為那里有過我太多不愿提起的回憶--那里給我撕毀過多少張正方的發出悉悉索索聲響的白紙,那里冰涼的鏤空黑色鐵樓梯上面的秘密,那里要命的音樂和不斷在換的菲律賓樂隊,那里桌子底下纏在一起的腿和桌子上離得很遠的面孔。那一天,我也不曉得為什么要帶他去那里,我只覺得在那里適合發生一些什么離奇的事情。后來果然如此。 在昏暗的燈光下,他怡然喝著我給的圣水,而我默默無言,注視著他。旁邊鼓樂喧天,我覺得仿佛置身夢中。這時他離我有一米遠,身影在白色的煙霧中若隱若現。性學家說:第一次性接觸(比方說吻裸乳)所釋放的能量比第一次實際的性活動更多,我認為這是對的,但我還有另外一個補充--性意識的傳達比實際的性接觸更具有能量的潛力。比方說,像這樣的公開場合圣水調教帶有曖昧的性意味,不涉及性接觸,但我覺得無比震驚、興奮、期望。如果說,我的心靈曾有過一次極大的震撼,絕對沒有其他選擇,一定是那一次,我唯一的一次。他喝光了杯子里的圣水,放下杯子,微笑著望著我。「回去吧。」我說。「好。」他干脆利落地站起身。然后有了我們第一次的調教。說實話,第一次我做得真不好。我踐踏他的身體、踩他的臉是不穿鞋的;打他耳光也是輕得不能再輕;他舔我的腳時,我緊張多過快感;他脫去全部衣服時,我避開眼睛不去看(后來還是讓他穿上UNDERWEAR)。等到我覺得沒有什么可以做的時候,他四膝著地,爬過來跪在我的腳下,用臉輕輕地蹭我的腿,就這樣過了很久,我們什么話也沒有說。 我輕輕踢了他一下:跪著累不累?休息一下吧。他點點頭,以手撐地,慢慢地站起身。我也站起來,說:不早了,我要走了。他一下子撲過來,抱著我的腿搖著撒嬌:恩,今天您別走了,好不好?我從沒有見過這陣勢,又好氣又好笑,一腳把他踢開,說:「不行,我要回家。」他剛要說什么,我的手機響了。我示意他不要出聲,走到洗手間去接電話。

過了十多分鐘,等我回來的時候,他已經側身躺在床上,呼吸遲緩,好像是睡著了。我哼了一聲,真沒禮貌的東西!把手機放回包里,我突然發現我少了一只鞋。見鬼!我環顧四周,地上什么也沒有,開壁櫥也沒有。我眼睛滴溜溜一轉,見到他躺在床上,身體幾乎一動不動。我走到床邊,用力掀起他那只雪白的大枕頭。他猛一翻身,把我的鞋子緊緊抱在懷里。我大喝一聲:「藏這里啊。以為我不知道?」他害羞地笑:「我想……如果,您找不到鞋,您就不會走了。」我哈哈大笑,給了他輕輕一個耳光:「你以為我是和你一樣笨嗎?「呵呵,狗狗早就知道您聰明了,不過狗狗也不笨呀。」「好,算你聰明。不過,現在我要回家了。把鞋還給我。」「主人,您不要走了,好不好?我發誓,我絕對乖。你睡這個床,我睡地上,好不好嘛。」「開玩笑。我要回去了,快把鞋還我。」「不還。」「不還?你欠揍啊?」我一把奪過鞋子,鞋底結結實實地打在他臉上,「啪」的一聲,聲音異常清脆。他一點沒有防備,大聲叫了出來。這雙鞋是薄底涼鞋,硬塑膠底的,我知道打在臉上會很疼。他一臉委屈的樣子,我看了有點心疼,于是摸摸他的頭,撫慰他說:「好了好了,真的不早了,我要回家了。明天再打電話給我吧。」他嘟著嘴說:「可我明天就回去了。」說實話,我有些不舍得,但還是硬下心腸說:「等下次你來打電話給我吧。」他說:「那我送你回去。」我看了他一眼,說:「你還是別送了吧,你--臉上紅通通的。」他撫著右側臉頰,露出可愛之極的笑容:「沒關系,我喜歡。」 本文來自后來,我曾不止一次對他說過,我喜歡他的笑容。我覺得他的笑是天真無邪的花朵,可以為我帶來真正的愉悅。說實話,他的笑容比他的痛苦更能讓我快樂。這是一個怪現象--在SM 世界里,這種情況當然稱得上怪。除了怪之外,也實在不應當。一個S, 不去折磨她的M,虐待她的M,反倒疼愛起他、喜歡他來,這豈非主末顛倒么?當然我喜歡折磨、虐待、侮辱他,但是我也喜歡吻他,抱他、愛撫他,和他漫無邊際地躺著聊天。如果要計算比例的話,前后之比大概35:65。甚至到后來我不太愿意勉強他,也是這個原因。--我不愿他不高興。那天,當我再一次接到他的電話,我又是高興又是心慌--當天下午他就會出現在我的面前! 我卻什么準備也沒有,沒有鞭子也沒有繩子,甚至沒有穿高跟鞋!我對他說我要回去有點事,晚一些再到他那里--至少換一雙高跟鞋總還做得到吧,我想。 走出家門的時候,我自信心大足。 我穿了一件深紫色貼身長吊帶裙,下擺略略散開,腳上是一雙七公分高的露趾珠片織鍛錦鞋。到了酒店,我敲開他的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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