哭了一會兒,到底是媽媽年紀大,冷靜一些,跟麗娜說,爸爸在山西承包了一個小煤礦,馬上就要大大的賺錢了,你找不到工作就還回老家吧,麗娜也很高興,她讓媽媽每月多給她寄些錢,之后又聊了一些家里的事情,說著說著兩個人又哭起來,真是無奈,直到哭的腰酸背痛才放下電話。以淚洗面讓睡意銷失了,臉上黏呼呼的,麗娜下了床,洗漱已畢,呆呆的不知道作什么好,她盤算著錢多了以后,馬上搬出地下室,逃離豐臺這個地方,住到北京的城里去,那里有高樓大廈,有公寓有套房,可能還會有很多很多好機會。哎呀呀,她覺得世界真美好,她站在半截子玻璃窗前向外看著,對外面說:「噫!風啊,你刮吧,刮的猛烈些吧,哈哈!」風從西北的方向吹過來,不是很猛烈,不能把枝頭的葉子都吹落,也不能把天上的積云全吹開,只是把浮塵衰草吹到了角落里,麗娜吃過午飯本來想到外面買一張招聘廣告的報紙,看見起風了,擔心會把皮膚弄粗糙,只好不出去,收拾一下衣服,叫小裴她們晚上回來洗。她從外套里搜出來一張名片,昨天下午去西單,穿的就是這件衣服。她看到名片,心里又開始慌張,手濕濕的還發著抖,她想起一件事:昨天,那個商場里的售貨的女孩,確實曾經把一張名片塞進她的兜里,另外被一齊喚醒的記憶,還有那個售貨的女孩,深情的揉掐著她的大腿根兒……似乎只有幾秒鐘,但是現在的回味又很綿長…… 麗娜毫不猶豫的把售貨的女孩的電話和名字記到手機的通訊錄中。然后長時間的看這張名片,那個女孩竟然還是個主管,她會不會利用職權,也對其她的女孩……哎,應該不會吧,麗娜很有自信,她們哪一個能比得上我呢。給她打電話,還是不打?這是個問題,麗娜躺在床上打算深思一下,但是和所有的處處貪欲的人一樣,躺到床上之后,為了舒服一點兒,必須脫去鞋子和外套,為了再舒服一點兒,還要接著抱過來一團柔軟蓬松的大被子,最初計劃中嚴肅的充滿理智的考慮,馬上變成了不靠譜兒的胡思亂想。她閉上眼睛笑著,甜蜜的擁抱著被子,哼哼唧唧的,一個個玫瑰色的海市蜃樓出現在腦海里。下午和煦的陽光透過半截子玻璃窗照進屋里,秋天的陽光是金色的,最沉穩和最灑脫的。陽光里包含許多變化的影子,有動有靜,不過上午的騎脖子樹的剪影早就斜倚出了屋子,樹上的喜鵲也因此不再翹動著尾巴誘惑麗娜了。麗娜折騰良久,終于忍耐不住,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,在麗娜的手機里,這個女孩的代碼是「馱著麗娜」是麗娜剛才隨著心愿起的芳名,不過,那邊剛剛傳來一聲應答時,麗娜嚇的趕緊掛斷了。這時候她想起媽媽常常責怪她的話,每當家里來了生人,麗娜表現的過于膽小時,媽媽總說:你這個孩子見著陌生人就嚇的要死,你瞧電視里的模特膽子都那么大,哎呦!

麗娜嘆嘆氣坐起來在床邊,嘀咕說,哎呀呀沒辦法呀,本寶寶就是膽子小嘛!在家里,每當媽媽如此責怪她時,她也是這么回答的,媽媽聽完了就會把她抱過來親一親,在場的人看見了不免肉麻,心想這一對母女好奇怪哦。現在媽媽不在身邊,撒嬌的時候沒人能抱著她親一親了,所以她又開始想念媽媽了,可是不能打電話,那樣平白無故的又要痛哭一場。麗娜發現這個七平米的小屋子里,沒有什么很高的家具,因為隨著秋風的欸乃和抱被子的歡愉,她想起來一個好主意,她要把隨便一件物品扔到高處,然后叫小裴或者楊巧兒馱著自己去夠它,當然一時半會兒夠不到了,就在這個過程里,可以享受無上的刺激了。可是現實又殘酷了一次,這個破屋子,竟然沒有超過麗娜身高的家具,惟一勉強算是家具的,還是那盞邪惡的節能燈。不過麗娜還是聰明的,偶爾能夠不被困難嚇倒,她想先把節能燈摘下來,用錘子或者別的什么東西,輕輕敲壞了,再裝上去,于是心里怦怦跳著,搬過凳子,站在上面,仰手試了試———高度欠很多,換來桌子,戰戰兢兢的剛爬上去,長腿便開始抖,抬頭伸手準備接觸燈泡的時候,腿抖得更厲害了,她咬牙忍住,可是無論如何不能把燈泡取下來,汗珠很快弄濕了頭發,手掌也濕漉漉的,這樣很危險,麗娜也知道很危險,她知道液體可以導電,電流經過人體能致人于死地,何況面對的是一盞被施了詛咒的討厭的燈泡。 她很笨拙的從桌子上爬下來,象是南極爬冰山的企鵝。本來美女應該處處顯示出優雅迷人的姿態,應該像一只孔雀飛下樹梢,象一位仙女降落凡塵,然而那種美麗優雅也就是人前顯貴而已,閨閣里的美女以自然為本,不必要求的太苛刻。人生的這條線,就是由無數個不如意的點組成的。小裴和楊巧兒下班回來的時候,天黑了,風停了,麗娜也銷停了。天氣漸漸清冷,晚上三個人打牌的時候,麗娜盤腿坐在床上,穿著緊緊的保暖絲絨褲,披著一件長羽絨服,頭發梳理得很滑順,低頭揀牌時,幾縷青絲次第垂下來,再被她的玉指輕輕挑到耳后鬢旁,宛如微風吹拂著蘇堤上一枝多姿的細柳。兩只雨燕在柳樹枝間踟躕,她們也沒有太大的心思玩兒牌,就是想和她在一起多待一會兒,所以手里攥著牌,眼睛盯著她看。麗娜早就習慣了她們這樣,輸牌的時候就故作姿態,嬌嗔的把身子向一邊歪斜過去,嘴里喊著討厭討厭,同時用腳去踢贏牌的人。來北京兩個多月了,幾乎每天晚上都是這樣,今天她們忽然覺得,應該添置一臺電視,一臺電視多少錢呢?算計算計,少說也得五六百吧,很貴了,小裴和楊巧兒不由自主的看著麗娜,麗娜也覺的買電視應該是自己的任務,因為爸爸在山西開煤窯,肯定會大賺錢,就跟她們信誓旦旦,保證下個月買,而且以后家里寄來的錢多了,帶著她倆到城里租房,租條件好的房子,離開豐臺這個鬼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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